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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準備TOEIC根本是一個又困難又昂貴的任務。為了考到對一個大學生來說算「不錯」的成績,我連自言自語都使用英文,搞得自己像神經病一樣。考試貴、模擬測驗題本也貴,整個檢定像錢坑一樣,我把鈔票一把一把的灑進去。

看著存摺上的數字一點一點減少,覺得一直跟爸媽拿錢買書也不是辦法,和長輩提出我的工讀計劃,他們卻說我專心唸書就好、少浪費時間在這些外務上頭。於是我背著父母偷偷投了履歷,到咖啡店打工,謀取一點點和TOEIC繼續奮鬥的資本。

投履歷的時候,我還天真的以為,這間咖啡店那麼常有外國客人出沒,我的英文一定會奇蹟似的突飛猛進;等到正式上班,看到外國客人,努力的擠出幾句英文,又結結巴巴的說不流暢,一緊張,到頭來連中文都說得吞吞吐吐……有的客人會笑嘻嘻的說我害羞、有的客人會惡狠狠的要我動作快一點。以前滿心以為全世界都該互相溫柔善良地禮貌微笑,開始打工才明白不是這麼一回事。

大二專業科目遽增,打工和課業兩者加總起來的份量佔去了我大部分的時間。我沒辦法再像大一跑楠梓跑得那麼勤。不過這樣也好,我也不再花時間去擔心皓翔現在心情是好是壞、和怡璇是分是合,而他的心裡有沒有我的位置也不再那麼重要。

雖然在夜裡我還是不時夢見他微笑對我投出紙飛機的身影,但是忙碌的生活壓迫不得不我減少胡思亂想的份量。

期中考後大伙兒約著出來吃飯。慧嫻提議去冒煙的喬,「Smokey Joe's滿不錯的啊,墨西哥菜超好吃,而且大家如果都能到,就可以多叫幾道菜大家share啦。」

一番討論後,我們決定就到這家兼賣墨西哥菜與中菜的特別餐館,我負責打電話訂位。電話撥去,服務生客氣禮貌地問完我小姐貴姓、想訂幾點、要不要非吸菸區的座位,最後問我:「請問總共幾位?」

我伸出手來掐指數算:皓翔、怡璇、慧嫻、議凱、睿聲。加上我,嗯,六個人──「我們總共是六個……吧?」

我突然有點猶豫。有一種「有人會缺席」的預感。

即使如此,我還是撇去了心中的不安,訂了六人座位、和店長排好休假,在前一晚衣服試了又試,當天仔細描上妝容、整理髮型。

女為悅己者容啊。

可惜一點用都沒有。來的只有慧嫻、議凱、睿聲。六人座位空出兩個,顯得冷清。

他們三個好像早有心理準備,一開始就將長桌分配成兩邊,我和睿聲一邊、議凱和慧嫻一邊。以前如果六個人出來吃飯,不管是長桌還是圓桌,我一定坐在慧嫻旁邊、皓翔也一定坐在我另一邊。其他人我就不管他們怎麼坐了,呵呵,在座位的安排上我也是很自私的。

可是這回,慧嫻跟議凱竟然通通跑到我對面──奇怪,我們默契變差了嗎?我愣愣的看著他們:「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事啊?」

「妳忙得咧,他們兩個又分手復合八百萬遍,妳都錯過了。」議凱闔上MENU招來服務生點菜,沒給我發問的機會。

他們?指的是皓翔和怡璇嗎?我好奇,但是不敢問出口。

議凱的口氣太像在指責什麼了。我被這句話狠狠的打垮了原本的好心情。我忙?大家升上大二不也都像蒸發了一樣嗎?除了議凱從以前就不會直接主動跟我聯絡,原本和我聯繫密切的皓翔、睿聲、慧嫻,從開學到現在,也就只有最近為了要約吃飯才互相聯絡啊。

上菜的速度頗快,睿聲殷勤的幫我夾菜添水,我卻依然吃得很悶。慧嫻多看了我幾眼,卻什麼也沒說。

……原來,我們六個的感情,就只是這樣子嗎?

我一直以為我和慧嫻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一眼看出對方的情緒、永遠交心會意;怡璇和皓翔也應該不會為了私下約會,而不參與我們的共同聚會;議凱在我們當中最年長、說話最得體,也不會把氣氛搞砸弄僵;睿聲總是很溫柔,永遠都沒什麼脾性。

原來,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嗎?

其實不是大家變了、而是我一直自以為是的認為大家都應該斯文溫和?上班時大家各自為了私人利益而不顧別人的醜態,也要慢慢浮顯在我們的世界裡嗎?我們……就不能永遠停留在單純善良的高中時光嗎?

為了議凱的話我想了很多,回家後把自己埋在棉被裡哭了很久,慧嫻打電話給我,我只能抽抽噎噎的接起來,連一聲「喂」都還含著哭音。

慧嫻原本好像有很多話要說,聽到我的聲音煞住了車:「怎麼哭成這樣啊?」

我猜想慧嫻在電話另一頭眉頭緊蹙的嫌惡表情,眼淚又不住的掉。

「婉宣,妳聽我說。」慧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看得出來妳心情不好,不過議凱也不是有心要諷刺妳。」

「所以妳想說我太敏感了嗎?」

我的聲音被悲傷糊成一團,慧嫻的聲音相對的銳利清明:「不是,我懂妳的委屈啊,換作是我,我也會難過。只是我想,大家真的太久沒有好好聊聊了。」

「所以呢?」

「所以,最基本的問題,妳知道小怡大學考到哪裡嗎?」聽見我凝住呼吸、沒有回應,慧嫻也不浪費時間,「她考上輔大哲學,放榜後就跟皓翔分手了。──我想這次是真的分開了……如果這些情節,妳都跳過了,那麼,我想妳應該也不知道,皓翔已經一個月沒去學校上課了吧。」

「啊。」

我的驚訝收束在短促的單音裡,連尾聲都斷得不黏不膩。慧嫻說得沒錯,我真的太久沒和大家好好聊聊,竟然錯過了這樣的大事而全然不知。

「睿聲的朋友是皓翔系上的學長,聽說皓翔很久沒去上課,期中考也糟到不行,連系主任都在關切,擔心他是不是遇到什麼狀況了。」慧嫻頓了一下,「那個學長說,課業方面,只要皓翔心思回到學校來,相信老師們應該願意讓他補救,期末考努力一點,還不至於這學期就被踢出校門;但是如果繼續不上課,缺席太多被學校扣考,只怕老師們想救他也不知道從何救起。」

「這樣啊……」我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吶吶的接了個話。

「妳也不要去想議凱講的話,就當做是被他噹一下就算了吧,他這個人有時候就是心直口快,連我也討厭他這個樣子。」為議凱調解的部分,慧嫻說得很簡單,倒是對皓翔的事表示了比較多的關懷:「反而是皓翔,被退學可是很麻煩的唷,轉學考錄取率低得跟什麼一樣,重考就算來得及報名也來不及唸書,一個不小心就等於再浪費掉兩年青春啊,妳不去關心一下、阻止悲劇發生嗎?」

「關心他有用嗎。」

我的語氣有多肯定,相信慧嫻也聽得出來,她在電話另一頭輕鬆的大聲笑起來:「哈哈,溫婉宣,如果妳現在可以照鏡子,我猜妳的臉一定又苦得像剛剛去火燄挑戰者挑戰完二十道苦瓜料理一樣。」

往桌上的化妝鏡瞥了一眼,還真的跟慧嫻說的一樣。我用力擠出釋懷的表情,「才怪才怪……」

「最好是『才怪』,」慧嫻打斷我的狡辯,「要不然現在掛電話、上MSN開視訊啦!我把畫面print screen給妳!沒圖沒真相!」

慧嫻爽朗的笑聲、輕鬆的口氣,一下讓我心裡的鬱悶一掃而空。話題慢慢的從議凱與皓翔身上撤離,我們隨口聊起了最近該燙怎樣的髮型才fashion,哪家百貨公司最近在出清折扣、該來買點新衣服,化怎樣的妝才可以看起來氣色好沒煩惱……

女孩子嘛,聚在一起,似乎也沒必要永遠都提那些人。

那些人。

那些讓人懸懸念念,以為一輩子都放不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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