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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我不至於一輩子都放不下皓翔,但眼前現下,我的確沒辦法心一橫就把他扔在一邊置之不理。趁著期中考剛結束,報告和作業暫時不沾黏在行事曆的格子上頭,我跑了一趟楠梓。找到皓翔的時候,他正抓著DV專注的攝影。

「皓翔?」我站得遠遠的輕聲叫他,怕破壞他正在專心攝錄的畫面影音。

他轉過頭來看見我,展開一個好久不見的笑容,收起DV的液晶螢幕,有些手足無措的指著校園對我解釋:「我想把這個城市拍成一段故事,也許故事不精彩,但是我想把這裡拍得很漂亮,讓想回憶的人都有依憑……」

看著皓翔緊張的神色、缺乏信心的語氣,我忽然覺得心裡酸了一下。

我高中的時候,認識的那一個天塌下來也氣定神閒、笑起來眼睛會發亮的傅皓翔,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試著想要找出最理想的開場白,最後還是只能淪為老套的簡短問候:「你最近,還好嗎?」

皓翔苦笑了一下,「應該算過得去吧。」他把DV收進袋子裡,拉著我往他們系館走。

「要去哪?」我問他。

「給妳看看我最近拍的東西……」依然是不確定的口氣。

我很想像電影情節一樣,伸出雙手用力掐住傅皓翔的雙肩,對他咆哮要他不要再這樣虛軟無力的過著跟行尸走肉沒兩樣的生活,使盡全力大聲罵他「傅皓翔你以前不是這樣你醒醒好不好」。

可是我沒有。我只是跟著他一直走一直走,穿過了空曠的長廊繞過了樓梯來到了他們系上的電腦教室,他拉開一張椅子讓我坐下,打開電腦的電源開關。看著微軟的小旗幟在螢幕上亮起,我心裡的天空忽然轉暗了。

我等一下會看到什麼呢。我緊張起來,有種焦躁的感覺從腳底往腦門一路竄上來。

「我不想看了。」我站起來,隨口建議著,「你有帶學生證嗎?想不想動一下?我們去打羽毛球吧。」

「妳不看一下嗎?」他抬起頭看我,空洞的眼神讓我很想用力抱住他,把他的寂寞空虛孤單無援從身體裡趕走。可是,唉。

資管系的電腦比起計中的電腦好太多。我才重新坐下,桌面上花花綠綠的圖示已經都在那裡,靜靜的等我們點選。皓翔打開一個影像檔,畫面流暢的一張一張在我面前換過。

坦白說我不太能掌握影片的意義是什麼。對藝術片我向來沒什麼興趣。但是看著我們六個人唸過的高中校園,校園裡白衣黑裙的青春女孩、或者是一群汗水浸得制服都快透明的高中男生,我倏然覺得那段日子離我們好像很遠了。

奇怪,我才大一,怎麼覺得這些學弟妹都像小鬼了。吵吵嚷嚷的不怎麼穩重。

影片很短,短到我驚訝的問皓翔:「你就為了這麼一點點東西,一個多月都不去上課?」

「嗯,是一點點。」沒有得到預期的稱讚,皓翔氣鼓鼓的關機,又拉著我往外走,「妳又沒拍過,怎麼知道要拍多少才能剪得出這麼一點點?」

雖然這麼一聽就知道他想要的是讚美,但是現在說出來也太矯情了。我低著頭跟著他走,不敢輕易接話。皓翔帶我到一間實驗室,要我在外面等他一下。從實驗室裡出來他手上拿著球拍,「要打球就走吧。」

我們隨便找了個地方開始打球。皓翔完全沒注意到我腳上穿的是高跟鞋,打起球來一點也不符合人體工學,剛才會說想打球,只是不想要看到任何一個鏡頭裡有怡璇的影子。但是我也硬撐著不想把心裡話明白說出來。我們專注的把球往天上打,好像球飛得上去、我們當時自以為身上揹著的翅膀也就能展翼高飛一樣。

之前偶爾和睿聲約出來打球,我們總是邊打邊聊天,不是很專心,一整場打下來也沒見什麼汗水淋漓;這回和皓翔打球卻專心得像在進行什麼偉大的競賽,氣氛凝結到極點。

我們就這樣安安靜靜的打球打到暮色四合,皓翔把球拍帶回實驗室放好,送我到車棚。我們的呼吸還調節不回來,如果開口也大概是上氣不接下氣吧。從車箱拿出口罩戴上,皓翔看著我,我也看著他,但是我們誰也沒要先說話的念頭。

連再見也沒說,自以為瀟灑的和皓翔揮手告別,我離開了高科大。後來一直大學畢業,再也沒踏進這座校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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