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曉綾就神色匆忙地把我拉開。我一邊追著曉綾的腳步一邊猜到:是秀才來找我了。

「什麼時候秀才也變皇帝,我還得被欽點啊。」我悶悶地唸了一句,音量壓得低低的,原以為會被會場的吵吵鬧鬧壓過去,哪知道剛好在換歌,被秀才聽見。

「如果是欽點,妳還能抗旨到現在嗎?」他笑著拉過我的手。

以前的我好愛看到秀才的笑,覺得好溫暖;我卻覺得,那張笑臉好可怕。

我越來越不懂秀才在想什麼。以前不懂,無所謂,距離感反而增進我對他的敬畏;現在不懂,有所謂……事關我該不該馬上,離開他。

「我想妳應該不會打算在和我跳舞的時候心裡還想著上一個舞伴吧?」音樂放下來,是慢舞。秀才握緊我的手,我抬起頭就看到他幾乎要噴出火燄的大眼睛。

「我的上一個舞伴剛才還為你說了不少好話。」我沒好氣地跟著他的腳步慢慢回到拍子上。

「他當然要為我說好話,難不成還橫刀奪愛嗎?朋友妻不可戲,他也不想再被流言說他搶我女人了。」

「可是我還不是你的妻,還有,女人這種說法太成人了吧,你我都只是高中生。」

「會是的。」他低頭下來想吻住我的唇。我別過頭,讓這樣的親暱變成禮貌性的距離。「為什麼躲?」

「如果你真的要忙唸書,或者打算躲我躲到畢業,現在就不、要、吻、我。」我字句鏗鏘,不留一點餘地。

他不正面回答關於他莫名奇妙的忙碌或躲避的話題,神色自若的把話題撇開:「剛才宇庭跟妳說了什麼?」

「他說,你這個人一次只能做一件事、如果不愛我連應付我都懶。」我抬起頭來狠狠地瞪他一眼,「所以你現在是特別來應付我的?」

「我怎麼會應付妳呢?」

「自己幫我接下跳開場的差事,偏偏又不來看,不是應付是什麼?」說著說著,他又打算吻掉我打算出口的話,我乾脆一點也不優雅地蹲下來,任憑他怎麼想拉我起來我都不願意。「我、不、跳、了,你愛跳找別人吧。還有,我再說一遍,如果你真的要忙著唸書,或者打算躲我躲到畢業,現在就不、要、吻、我。」這一次我說得比前一次更語氣堅定。

他大概也意識到事態嚴重了,只好輕輕地把我帶離舞池。「我不是忙唸書,也不是要躲妳,妳知道,我們都很忙……」

「那不是理由吧。」我甩開他的手,「如果都很忙,那我不想虛耗彼此的時間了,求求你,我們分手好不好?」

「妳為什麼總是滿腦子想著分手?和我在一起那麼痛苦嗎?」他看著我抓緊我的手,眼底都是悲哀。

「你自作主張決定要各自冷靜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多久沒有看到你多需要你陪?」我的手腕被他握得緊到快碎掉,我的眼淚幾乎要被他的體溫融化奔流。但是我一點也不想哭。「學長,你要玩我也該玩夠了吧。我什麼都順著你、什麼都配合你,但是,學長,你給過我什麼?如果我們不能被連結成一支情感付出平衡的天秤,那我們就各自過各自的好不好?」

「雨婷……」

「你如果覺得冷靜有助於復合,那好……你想找我談的時候,我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等你。」我冷冷地再次甩開他的手:「但是,學長,我不會再主動找你見面了。」

突然覺得心情無比痛快。我衝出會場躲進學生會辦,把自己和一疊校刊鎖在一起,直到日落黃昏才摸回舞會幫忙收拾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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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紙上寫下前幾天的一個夢情節在時間的濾網裡剩下模糊的身形此刻,雨水陷入手掌的微凹處潰散,八方奔逃是被自己的重量壓碎的心事─楊佳嫻《雨天備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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