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開始天天等我忙完學生會或練舞結束。甚至和我在同一站下車、送我回家。

「你不是很忙?」我好奇地問他。先前那麼長的時間沒有空理我,怎麼突然一下冒出那麼多時間?

「沒有妳應付那麼多人忙。」

「什麼意思?」

「妳自己清楚。」他口氣冷到冰點。

我不知道說什麼,又不想和他靜默相對,只好從書包裡拿出數學作業來,想靠著計數複雜的算式渡過學校到家裡這段路程的時光。

「沒有話要對我講了?」他冷笑抽走我放在膝上的作業。

「還給我。」我伸手把作業搶回來塞進書包。他一火大把我作業撕了可不是鬧著玩的,我已經因為活動太多積欠老師兩次作業,說好明天要一次交去了。

「妳沒話想說,可是我有話要跟妳說。」秀才雖然這麼說,視線卻朝向窗外:「妳和凌宇庭關係越來越好了吧。」

「你要是想說這個的話,看著我,不要看外面。」

「妳想說話了嗎?」他今天的笑好冷,看得我都幾乎要顫抖了。「是要我和妳分手成全妳們?還是要我和凌宇庭和平共處?」

「你想太多了。」

「我沒有想太多……」他深深吸了口氣,「我看到了,那天妳在哭。妳哭,我很心疼;但是,妳在他懷裡哭……我很心痛。是我無能為力照顧妳、只有凌宇庭能聽妳心底的聲音嗎?」

我看住他雙眼,他眼底哀哀的無奈像海潮,一陣一陣的波浪將我們的未來一點一點掩埋。我告訴自己要冷靜,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我一定要說給他聽,不能為了他一枚眼神就動搖。

「你真的想太多了。這些日子以來,是你不再有時間陪我,不是我刻意疏遠你。而且,是你在躲我。」

「沒錯,我是在躲妳,但不表示我拒絕聽妳解釋。」

「學長,你不覺得你的邏輯很奇怪嗎?你不拒絕聽我解釋,但是你也沒有讓我有說出口的機會啊。」公車就要到站了,我站起身,「如果不是你想疏遠我……我找不到任何我們最近會形同陌路的原因。我的行程那麼公開,不是在舞蹈教室就是在學生會,你想要在哪裡找到我都不是難事,你為什麼不找我?而我試著找過你,你卻一直躲我,那你要我說什麼?」我連再見也不說,公車門一開,我就倉皇地下車。

秀才並沒有就這麼放我走,他悄悄地跟在我背後。我知道他在後頭,但是我不想回過頭看他一臉無奈。

一直到我聞到淡淡的菸味從背後飄來。我驚訝地轉過身,看見秀才手上拿著菸,嬝嬝上升的煙霧在指間身週繚繞。

「你什麼時候學會抽菸?」

「從我覺得妳隨時會離開我開始。」他吸了一口手上的菸,緩緩地吐出煙圈。

我走向他,把他手裡的菸接過來,踩熄。「你想分手有很多方法,用不著作賤自己。」

「可是我並不想和妳分開。」他抓住我的手腕,「雨婷,等舞會結束,一切告一段落,我們可以見面的時候,妳來找我。」

「暫時不見面?」這和分手有什麼兩樣?我在心裡輕笑起來。秀文選啊秀文選,我真的聰明不過你。你自己決定了拉遠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卻又把負心的角色留給我。

果然分手的話誰都不想開口,於是才就這麼耗著吧。秀才從來不提起的那些過去們,是不是也面臨過該否慧劍斬情絲的痛苦抉擇呢?

「不見面。」他眷戀地吻了我。菸味好討厭,我嫌惡地避開,他當作是我不想和他靠得太近,苦苦地笑了一下,「如果這段時間妳完全不想念我,我會懂是為了什麼。」

我放棄再多說什麼,只是輕描淡寫一語帶過:「我會好好想想。」

用力地抱了他一下,我想這也許是最後的擁抱了。童年時,奶粉廣告說,妻子的手臂是度量腰身最好的量尺,我想用我的量尺記住這個曾經與我相愛過的男孩。日後,我的雙手會長出記憶,一格、一格,都是這個我曾愛過的男孩給我的清晰溫度。

唉,明天起我又要一個人搭公車了。不合時宜地浮起這樣的遺憾。我笑著甩開這些思緒。在秀才出現在我生命之前,我都能活得好好的;沒有他,我也一樣能過日子吧。只是要慢慢習慣隻身一人的感覺。我是學生會長林雨婷,當我連會長都選得上、也擔當得起了,又有什麼是我做不到的呢?

我這樣安慰自己。說再見時,我連秀才的背影都不多看一點,轉身就往家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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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所以你要離開了。─許茹芸【難得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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