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在我家做飯後,秀才每天除了接我上下學以外,又增加了送我上班、接我下班、做宵夜給我吃的任務。

「你都沒事做喔?」雖然有人煮東西給我吃、掛心我上學上班平安與否,我銘感五內、非常感激,但是合理的懷疑還是要有的。

趁我吃宵夜的空檔,他笑咪咪地翻開書準備做重點卡。「我不打工啊。而且這樣我可以多陪妳一點。」

「你不覺得我們這樣下去你一輩子不會變我男朋友,遲早會變成我爸嗎?」

「除非妳有其他對象,不然的話我想我早晚會把妳娶回家的。」

老天,他講這種話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要看著我?我全身雞皮疙瘩快掉滿地。

「妳在想什麼?」

「沒啦。」我若無其事地把他煮給我的宵夜填進肚子裡。

婚姻應該是什麼樣子呢?相依為命或是一方被殷勤照護?他覺得他很會照顧我,就構成了他娶我的條件;那對我而言呢?找到一個會照顧我的人,我就可以嫁給他了嗎?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就像對戀愛而言,應該有什麼條件呢?手牽手一起去看電影就等於戀愛?吃飯的時候把不敢吃或者吃不下的食物推給隔壁的男生就是戀愛?我覺得那些都不是。高中的時候,每次學生會一群人跑去吃東西,有男有女,我們也都彼此不分地親親暱暱,分食食物、手挽著手去看電影……那是我們感情良好的證明,卻不能成為關係是情人的佐證。我們是伙伴、是朋友,可是我們不是情人。情人之間的心會更靠近,會有更多更多的交心時刻。但是那種會心的感覺和朋友之間不同。

一直到這個時候,對於要怎麼去處理我的感情,我沒有答案。

當我從這些思考裡跳脫出來,秀才的臉突然映在我面前,我差點打翻碗。「幹嘛靠這麼近啦!」

「妳真的在想事情。」他笑嘻嘻地靠得更近,「到底在想什麼?」

「我要去洗碗了。」

我跳起來,被他攔住。

「也許妳會覺得……」他本來大概打算說一些以前說過的話吧,就像我剛才又在想一些以前就想過的問題。但是還是打消主意了。「算了。」

「確定不說?」

「嗯。」他頓了一下,「我要回去了。」

「這麼快?」平常他都會待更久的。

「我前陣子剛過了大專生國科會計畫……回去整理一些資料。」他輕輕地拉了一下我的手,很快地放開。「過陣子要開始忙,就不會常來了,好好照顧自己。」

聽到他這麼說,也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捨不得他走?只覺得心裡怪怪的,好像哪裡和平常不一樣。心裡的異樣我仍然小心掩飾,嘴巴上輕描淡寫、義務式地關心一下:「指導老師是誰?謝老師?」

我其實和他們系上的老師不熟。如果今天拿到國科會計畫的是宇庭,我一定會有興趣得多,指導老師也是系上的教授、研究的題目也是自己可能關心得到的議題,學院不同了,話題的距離也拉遠了。

其實我也不是不能聊。聯誼或社團,即使是不同學門,我也能從天南聊到地北。有時真的不懂就靜靜地聽,當作是上一堂課。可是對象是秀才的時候就是不同,我完全不知道我該說什麼。

「王老師,我的題目是他的專長領域。」他摸摸我頭髮,「妳不用勉強想討論這個,我領到獎學金再請妳吃飯。上班小心。」

送他離開,看著他的背影被路燈照亮。啊,好像還是昨天一樣的事,我在學校唸書唸到晚上、和他一起去吃東西、手挽著手搭車回家。

可是睜開眼,天都亮了,這些已經是很早很早的從前了。已經是,很早很早的,從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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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不會也有那種感覺?」
「哪一種?」
「每次半夜下雨,我就會覺得非常孤獨。」─王蘭芬《圖書館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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